English

三位开国上将的签名盖章书

2008-08-01 19:02:00 来源:书摘 熊光楷 我有话说

开始收藏签名书后,我就把开国战将的签名书作为一大类别,用心搜罗,久而久之,便也蔚然大观。捧读这些战将的签名盖章书,我常有灵犀相通于心之感。因为从这些书中,我能看到英勇的人民解放军艰难困苦、玉汝于成的创业史。

躲飞机是写作的最佳时间

萧克的《浴血罗霄》及印章

2005年11月,我的老秘书朱国荣找到萧克的秘书,转达了我对萧克的敬意,并且说:“熊副总长酷爱收藏签名书,能否得到萧克将军的签名书?”

当时萧克已经98岁高龄。怕萧克的秘书为难,朱国荣又说:“盖章书也行。熊副总长收藏的元帅、大将的书,大都是盖章的。”

萧克的秘书爽快地答应了。没过几天,盖章书送来了,不是一本,而是三本,全部是荣获1984-1988年度茅盾文学奖荣誉奖的长篇小说《浴血罗霄》。

开国将帅中,除了都有赫赫战功外,另有专才的也大有人在,有的擅长诗词,有的擅长书画,但能够上马指挥千军万马,下马提笔洋洋数十万言,写出长篇小说的,恐怕只有萧克将军一人了。他的这部长篇小说就是《浴血罗霄》。

我得到的三本《浴血罗霄》,除了自己收藏外,还有一本送给了我的朋友曹彭龄。我想,萧克将军如果知道此事,一定会欣慰的,因为曹彭龄的父亲曹靖华,就是著名苏联小说《铁流》的译者,而萧克写小说的初衷,就是期望《浴血罗霄》能够成为“中国的《铁流》”。

一本小说从落笔到出版,历经51年;其作者则从29岁的青年变成80岁的老人,这在世界文学史上恐怕都罕有他例。萧克能够在戎马生涯之余挥洒文采,这看似突兀,实际上与他的家庭背景和兴趣爱好有很大关系。萧克出身于书香门第,祖上几代都有人以读书、教书为业,投笔从戎之前,他也在师范学院读书。即使在投笔从戎后,他仍然喜爱文学作品,不但自己读,而且为报刊写了不少白话诗、散文、小故事等。西安事变后,萧克率部从甘肃镇原进军陕西三原,在此期间,第一次读到曹靖华翻译的《铁流》,激动不已。此后不久,在同一位作家谈到《铁流》时,萧克感慨地说:“那是无产阶级斗争的史诗。”

没想到,那位作家惋惜地说:“可惜现在中国缺少一部《铁流》。”

想到自己经历的战争,比《铁流》描绘的更加丰富、生动,萧克于是萌生了写一部类似小说的想法。不久,他将这部构思中的小说命名为《罗霄军》。

“躲飞机是写作的最佳时间。”回忆《罗霄军》写作过程的时候,萧克乐观而幽默地说。创作这部40多万字长篇小说的初稿,前后花了萧克两年多业余时间。国家危亡之际,戎马倥偬之余,萧克的业余时间是很紧张的。在平西抗日根据地的时候,他一般都在夜晚写作,而在白天,日军设在北平的航空学校,常常前来侦察轰炸,这时候,萧克就搬个小凳子,在村外山坡上一坐,平心静气地开始写作。任凭敌机轰炸,我自岿然不动。

初稿写成后,萧克又几次修改,稿纸攒成厚厚一摞。战争年代纸张匮乏,萧克只能有时用办公纸,有时用书信纸。直到1985年,萧克从领导工作岗位上退下来,才抽出时间,再次修改这部小说。他广泛听取意见,甚至包括当年批判这部小说时的一些善意、合理的意见。1988年,在八一建军节前夕,这部经历51年漫长创作过程,充满传奇色彩的小说,终于以《浴血罗霄》之名问世。

对剑与书法情有独钟

《张爱萍军事文选》及签名

20世纪90年代中期的一天,我突然接到一个电话。

“光楷同志吗?”电话那边,一个亲切而略显苍老的声音问。在得到我的肯定答复后,对方自报家门:“我是张爱萍。”

“首长,您好!”听说是张爱萍,我非常激动。虽然不时在报刊上还看到张爱萍的消息,但我已经很久没有直接聆听他的声音了。离开领导岗位之前,张爱萍担任过国务院副总理、军委副秘书长、国防部长等职,急切之间,我一时竟不知道该怎样称呼他才好。

“光楷同志,我想请你办一件事。”张爱萍说。原来,张爱萍熟悉的一位老同志在我分管的部门,遇到了一件有争议的事,张爱萍希望我主持公道,妥善处理。

“你们不要因为我打了招呼,就草率地作出决定。希望你们认真调查一下,切实按照客观历史事实,给他一个公平对待,”张爱萍最后说,“如果有了结论,希望你能告诉我一声。”

挂了电话,余音袅袅。张爱萍的谦和与负责让我很受感动。我立即要求有关部门对张爱萍提到的事情进行调查。不久,我将调查和处理结果向张爱萍作了汇报,张爱萍谦和而客气地表示了感谢。

张爱萍爱剑,这是众所周知的。投身革命的时候,他将自己的名字改为“爱萍”,这里的萍,指的就是青萍宝剑。张爱萍在他的诗中写道:“千滩万险出夔门,壮怀青萍走天涯。”今天,人们普遍将火箭、导弹喻为长剑、神剑,据说始作俑者就是张爱萍。甚至国防科工委的文学社和文学杂志,也被他分别命名为神剑文学会、神剑杂志。

张爱萍的秘书贺茂之,是一位很有成就的作家,他以东方鹤的笔名,撰写了一部90万字卷帙浩繁的《张爱萍传》。据说,最初设想的书名就是《神剑将军》,后来考虑到张爱萍不务虚名、专注实事的个性,才定名为《张爱萍传》(人民出版社,2000年1月第一版)。我收藏的签名本《张爱萍军事文选》(长征出版社,1999年1月第一版),就是通过张爱萍的秘书获得的。后来,我专门给张爱萍打电话致谢。

作为一员著名的儒将,张爱萍的摄影、书法都常常为人称道。外出活动时,他常常胸挂相机,被人称为将军摄影家。张爱萍的书法,尤其是行草,如龙蛇起舞,酣畅淋漓,自成一体,广为人知。在中国国际战略学会的会客厅里,就悬挂着一幅张爱萍的《陋室铭》,每当我在这里会见外宾,都会看到这幅《陋室铭》,并且还不时吟诵“山不在高,有仙则名”的词名。

2003年,张爱萍以93岁高龄驾鹤西去。我到八宝山参加了他的遗体告别仪式。与其他葬礼不同,他的遗像是一张彩色立像,葬礼上播放的也不是一般的哀乐,而是肖邦的葬礼进行曲。从他生命的最后告别,也能看出他的高雅情趣和不凡艺术追求。

百岁将军不觉老

吕彤岩是我很熟悉的一个朋友。邓小平的女儿邓榕在《我的父亲邓小平:“文革”岁月》中曾经透露,吕彤岩是她的婚姻介绍人。“文革”期间,刚从中国医科大学毕业的吕彤岩,分配到陕北一个公社的卫生院当医生,恰好距离邓榕居住的村子5里路。她们早在北京时就熟悉,此次异乡相遇,自然经常来往。有一次,聊着她们在北京的熟人时,吕彤岩说她认识一个叫贺平的人,一定和邓榕合得来。在吕彤岩的“生拉硬扯”之下,贺平和邓榕通上了信,并最终喜结连理。

作者收藏的两本签名本《吕正操回忆录》,第二本签名时吕正操正好百岁。

1996年,我托吕彤岩办一件事:请她的父亲在其著作上为我签名留念。她的父亲就是开国上将吕正操。不久,吕彤岩回过话来:签名可以,但要上门来取,不但要上门来取,还要“交费”。

“交什么费?”我好奇地问。

“当然是书费,”吕彤岩先卖个关子,然后说,“父亲想让你来和他谈谈国际形势。”

这一年6月份的一天,我应邀来到吕正操的家中。此时的吕正操已经年过90,但他还是亲自起身迎我。之后,他半倚在沙发上,开门见山地说:“先说说国际形势吧。”

接下来,我先介绍了国际形势的主要特点,之后又介绍了台海局势,吕正操听得很仔细。最后,吕正操说:“我们要坚持和平统一,但绝不承诺放弃武力。”整个过程中,虽然是我主要说,他主要听,但我们的交谈既不像上级考下级那样严肃,也不像论文答辩一样宏论滔滔,倒更像是忘年之交的娓娓闲谈。不知不觉,两个小时过去了。吕正操说:“好了,今天就谈到这儿。你满足了我的要求,现在该我满足你的要求了。”说着,他在一本《吕正操回忆录》上签了名。

这次接触,使我对吕正操从仰慕变成相识。此后,我还数次登门拜访,特别是近年来,差不多每年夏天我都会到北戴河看望他老人家。他虽然已经年过百岁,但仍然头脑清晰,和我们打招呼,并不时闲谈几句。

2005年1月4日,是吕正操的百岁华诞。共和国开国上将共有57人(其中两人分别是1956、1958年授上将的),吕正操是第一个百岁上将。为纪念吕正操的百岁华诞,解放军出版社将《吕正操回忆录》重新再版。与旧版相比,新版增加了建国后的部分。吕正操曾经说他一辈子做了三件事:打日本、管铁路、打网球。新版《吕正操回忆录》就用了两章篇幅,记述吕正操主管铁路工作的往事。至于我,更感兴趣的还是新版《吕正操回忆录》最后一章:重会张学良。

众所周知,吕正操是张学良的旧部,曾经担任张学良秘书,关系笃厚。西安事变后,张学良送蒋介石返南京,曾对吕正操等人说“三天就回来”,谁也没料到,这一去竟长达半个多世纪。1991年3月,张学良和赵一荻夫妇得以赴美,与吕正操重会的机会逐渐成熟。

1991年5月23日,带着党中央对张学良的问候,吕正操以私人身份踏上了赴美的航班。1991年5月29日,吕正操终于见到了张学良,细算下来,他们分别了恰好54年5个月零4天,双“五四”。当天谈了一上午,第二天下午又谈了3个多小时。第二次交谈时,只有张学良和吕正操两个人。此时,吕正操拿出邓颖超代表党中央写给张学良的亲笔信。信中,邓颖超受邓小平委托,热诚欢迎张学良方便时候回家乡看看。由于眼花,张学良几乎把眼睛贴在信上,一字一句地认真看完了全信,他说:“周恩来我熟悉,这个人很好,请替我问候邓女士。”不久,张学良亲笔复信邓颖超,其中写道:

寄居台湾,遐首云天,无日不有怀乡之感,一有机缘,定当踏上故土。

遗憾的是,直到2001年10月15日张学良将军以101岁高龄在美国病逝,他最终没能重新踏上故乡的土地。张学良曾经引用“鹤有还巢梦,云无出岫心”来表达他的还乡心愿,但为什么最终没能成行呢?作家方小宁在《天行健:百岁开国上将吕正操》一书中透露,张学良曾对吕正操提到,李登辉准许他到美国时,要求他绝不能借此机会跑回大陆,要回大陆必须李登辉同意。张学良接受了这个条件。也许,这就是张学良最终没能还巢圆梦的原因吧。

当然,我也得到了新版《吕正操回忆录》的签名本。特别珍贵的是,吕正操的签名时间是2005年元月,而这本书的第一句话就是“1905年1月(清光绪30年冬),我出生于辽宁省海城县唐王山后村”。在我的所有藏书中,这是唯一一本百岁老人在百岁之际的亲笔签名本。

(摘自《藏书・记事・忆人》,新华出版社2008年1月版,定价:38.00元)

手机光明网

光明网版权所有

光明日报社概况 | 关于光明网 | 报网动态 | 联系我们 | 法律声明 | 光明网邮箱 | 网站地图

光明网版权所有